文：钱小样来源：范晓晓
01
结婚三年，我和陈旭一直活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催生中。逢年过节只要一回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紧紧锁定在我的肚子上，仿佛那不是肚子，而是一个移动的金矿。过年公司检修放了长假。我和陈旭在老家待的时间格外长，每天喝着各种所谓的求子神汤，一碗碗无法形容的味道令我强忍着不适吞进了肚子，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在各种汤水中阵亡。好不容易挣脱了牢笼回到家，浑浑噩噩中我居然梦到自己怀孕，女人的第六感或许真的很灵验，试纸上的双杠也在向我诉说这个好消息。我终于怀孕了！有句俗语说的对，福兮祸之所倚，怀孕后我隐约觉得肚子两侧疼痛，一去检查，竟是宫外孕。它竟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来的时迷了路，走错了房间。希望后的失望，令人格外地绝望，三年求子路，竟是宫外孕。我看着陈旭眼里的喜悦一点点变成了痛惜，夹杂着一丝惋惜和失望，心里莫名揪在一起。我一定要怀孕，生个健康的宝宝。半年以后，当我看到试纸上红色的双杠时，心里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担心会再出现意外，陈旭母亲身体因上次宫外孕后变得格外差，这次得等到确定了再告诉她。没想到，当陈旭看到那个试纸时，脸色变得煞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仿佛，我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恶魔。02
我捂着肚子蹲在墙角，强忍着止不住翻腾的恶心，看着紧紧关着的门，心里的委屈，难过一点点涌了上来。三年，经历了无数波折，亲戚们的冷嘲热讽，宫外孕的喜悲。陈旭以前是多么盼望能有属于我们的孩子，可他的反应却那么不正常，将我从天堂打入地狱。我和陈旭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属于质量部门，他在生产车间，我每次去检查都会碰到他，点头哈腰，态度特别好。夏季的某一天，我从电影院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而且越下越大，电影院距离我住的地方也就10分钟左右的路程，可这么大的雨，如何才能回去？正当我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陈旭从侧面跑了过来，他塞给我一把伞，转身就跑进了雨幕里。我看着大雨打在他身上，心里莫名有一丝感动，尤其是第二天听说他因为淋雨感冒后，我格外自责，买了东西带着雨伞去看望他。自那以后，我俩之间仿佛跟以前不在一样，他经常给我带一些好吃的，也会在下雨变天时给我发信息问候。直到他辞职离开公司，我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我们从同事的关系里跳脱了出来，谈起了恋爱。嫁给他以后，我才见识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他宠我爱我，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就连三年里各路催生大军，要不是有他一直在，或许我也不能坚持到现在。可是，为什么当我真正怀孕，有了我们爱情的果实后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03
陈旭一夜未归，从前把我捧到心尖上的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会变得如此反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我也没想出什么理由，决定亲自跟他谈谈。没想到，第二天陈旭竟带着离婚协议来的，他胡子拉碴，眼圈发青，明显没有睡好。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饱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不同意，三年，好不容易有了咱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你不爱我了吗？我将陈旭上个月刚送给我的手机扔到他面前，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在我说了一句手机卡的连发个消息都得一分钟的时候立马给我买手机，又怎么会在我说肚子难受时，一夜不睡帮我按摩？他就这样坐在我对面，一句话也不说，从他慢慢握紧的双手我知道他在挣扎。我紧紧抓着他的手，盼望他能给我一个答复。可他却低下头，始终一言不发。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陈旭不愿意说出口，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事，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还没等我问出原因，敲门声竟在此刻响了起来。04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准备起身开门，陈旭却身体僵硬地站在我面前，阻挡我前进的脚步，他越是拦我越是想过去。门外传来婆婆的声音，他身体一顿，被我钻了过去，打开了门。婆婆一进屋就冲到了陈旭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笑眯眯地盯着我，她的笑令我浑身发麻，有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升起。东东呀，我听说你又怀孕了，太好了，有啥需要的告诉妈，砸锅卖铁也会好好伺候好你们娘俩的。婆婆的话让我俩都十分尴尬，刚才还在聊离婚的话题，一下子就拐到了我的肚子上，听她的意思，不想让我们离婚。陈旭砰地一声站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婆婆，妈，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要求东东！婆婆一边朝我开成向阳花，一边用力拽着陈旭，他倔得不想动，婆婆使出杀手锏，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丈夫去的早，她一把屎一把尿将一双儿女拉扯长大。陈旭磨磨蹭蹭跟着婆婆出了门，两个人竟然下了楼，到底有什么事，还得瞒着我？我悄悄跟了下去，听着他们两个人起了争执，去世，独自带着孩子怎么活几个字从陈旭嘴里吐了出来。莫非我的生活也成了偶像剧，男主角得了绝症？婆婆的反应仿佛印证了这个假设，婆婆还威胁陈旭，说老陈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不论如何她都会想法设法保住孩子。我紧紧捂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当两个人争吵结束，打开门看到我，陈旭紧张得慌了神，尤其是看到我额头的冷汗时，一把将我抱起来，我的身体被浸湿，仿佛浑身的水分都蒸发了出来。陈旭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着急向外跑去，一股热流袭来，我晕了过去。05
再次醒来，医院，医生说我出血了，需要住院观察，我急切地看着他，当从他嘴里说出孩子没事时，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还在。陈旭站在床边，太阳照在他身上，他变得越发消瘦了，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他却像泡沫一样消失了。陈旭坐在我的窗前，神情复杂，他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就被我打断了。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你到底怎么了，不论是什么病，咱都得治！陈旭突然站了起来，暴躁地走来走去，他抓着头发，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不能生，坚决不能生！为什么？我在心里大声呐喊，这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其他男人当得知自己得了重疾，第一反应就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他会如此反常。他说已经是肺癌晚期，治疗的意义不大，他想要跟我离婚，让我打掉孩子重新开始。可是，经历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我再去哪里找到第二个，他既不愿意陪我到生命的尽头，也不愿意让他的血脉陪着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温柔地将我的眼泪擦干，眼里的温柔快要淹没我，他紧紧抱着我，一直说着对不起，他爱我，但不愿意绑架我。在我住院的几天里，他每天都陪着我，劝我将孩子流掉，同病房的准妈妈们都特别诧异，如此深情的丈夫，竟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06
婆婆是在几天后出现的，她竟比之前老了十来岁，佝偻着背，头发上爬满了白发，曾经人们都羡慕60岁的她没有白头发。可就这短短的几天，竟苍老的这么快，我以为她是来劝我生下孩子的。没想到，她也是来劝我流产离婚的。前几天还拼命想要让我留下孩子的婆婆竟也有如此大的改变，陈旭到底做了什么？婆婆坐在床边，眼角含泪，却还在劝我，她尊重陈旭的选择，在财产分割上也不会做任何阻拦，她希望我未来能找一个更好的男人，生下健康的孩子。这都是你们的想法，你们为什么都不尊重我的选择，我要给陈旭治病，我要生下他的孩子，这是他血脉的延续，当他真的不在了，起码还有另外一个他陪我！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点愿望你们也不能满足我！我爱他，我像他爱我一样爱他，我要生下孩子，即使未来面对很多困难我也愿意！婆婆眼里蹦出摄人的色彩，她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激动地颤抖起来，如果-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她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打了个激灵，用力抓住婆婆的手，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是健康的？婆婆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神情里带着一丝怀念和伤感。原来她跟公公竟是近亲结婚，几十年前，大家根本就不懂这些，陈旭和他的姐姐身体都特别健康，她以为今后再也不会有事，直到他姐姐的孩子刚满6个月出现异常去检查，才知道是血液的事，近亲结婚的恶果竟伴随着儿女的血脉流了下来。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陈旭，他原来知道吗？婆婆颤抖着拉着我的手，她告诉我，陈旭和他姐姐也是这次孩子出了事才知道的，陈旭比她早知道几天，本想着孩子可以治好，但没想到却那么严重。我住院没来的这几天，她都是去陪自己可怜的女儿，当看到那心碎的场景时，她改变了主意。没想到，三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陈旭不但重病，竟还要面对更加残酷的事实。我摸着肚子，它难道真的是个错误吗？07
最终我还是没有同意陈旭的意见，没离婚也没流产，他虽然抗议，可孩子在我肚子里，他也拿我没办法。我一直抱着一丝幻想，孩子是健康的。他一天天消瘦，我却对他越来越好，学会了做他最爱吃的饭，学会照顾自己，医院检查，每次我都会特意跟医生交流遗传方面的问题。怀孕快四个月的时候，医院，上海的，医院都跑了个遍，终于等到了孩子一切健康，没有遗传及其他疾病。我将陈旭的手放到肚子上，让他感受孩子的跳动，孩子是健康的，希望他也能坚持下去。五个多月过去后，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6斤6两，陈旭抱着这软软的一团时，终于笑了。孩子各项检查都正常，他是健康的。半年后，陈旭没能熬过疾病的折磨，他离开了，他是笑着离开的。当儿子会说话时，我和婆婆拉着他的手，指着陈旭的照片，告诉他，乐乐，这是你爸爸。虽然陈旭不在我身边，但他的爱却一直陪伴着我。爱情不分空间时间，心中有爱，就能跨越千山万水。（完）
范晓晓：你的情感闺蜜，邻家姐姐。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懂你。愿我们，不离散。ID：fanxiaoxiao.
长期接收投稿：chen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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